老屋的记忆(散文)

郭永韬 · 发表于 2016-8-14 20:49:1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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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屋的记忆(散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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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郭永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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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座低矮的老屋为我们几代人遮风挡雨，给我们温暖，它的形象，它的故事怎能忘记？
随着社会的发展，楼房已成为当今人居住场所的首选。住在宽敞舒适的楼房里，尽管生活渐渐充实，日子步步美满，然而，对老屋的思念和眷恋常常勾起我'的记忆。
老屋是两间低矮的瓦房，虽然简陋，但却为我家几代人遮风挡雨；虽然低矮，却给我们以温暖；老屋看起来不起眼，但却摧人奋进。
说来话长，老屋诞生于解放前夕，我的祖父勤劳善良，耕种着24亩薄地养育着全家人。不料想伯父染上了大烟瘾。有一年楼上藏着一碗大烟土被土匪偷走，伯父硬粜粮食也要抽大烟，本来比较殷实的日子一下子跨了下来。祖父一怒之下要将伯父赶出家门，伯父觉得对不住父老和兄弟，离家出走把自己卖了壮丁。之后杳无音讯，有人说他亡故于留坝县，有人说伯父跟随国民党逃到了台湾。
我的母亲十几岁，由兴平逃难而来，与父亲结婚后，弱肩撑起了家里的半边天。
母亲勤劳，她对祖父祖母敬孝有加，端吃端喝，对叔父礼让三先，对父亲相敬如宾。为了使全家人都吃上饱饭，她常常给富人家上锅或洗衣裳换回几升粮食。
母亲十分善良。有件事我是听村里长辈说的。
我家老屋座南向北，后面有一道城壕，城壕外边有一条小道人称“官道”。这年初冬的一天傍晚，凛冽的寒风刮得呼呼啸。村里有人说官道上过队伍，有的当兵的还穿着单衣裳，冻得可怜。
母亲从苦难中过来，见人受难就心软，她忙在屋内想翻腾两件旧衣裳给当兵的。但没有翻出来，那年月谁还有多余的衣裳。失望之余，她抱着柴禾给过路的士兵拢火取暖。
突然，一个十七八岁的兵娃子跪倒在母亲面前，他打着喷嚏，浑身发抖，上身只穿着一件灰色的夹衣。他向母亲求情：“大嫂，我冷，我冷，求你给我一件棉衣吧!”
母亲为素不相识的兵娃子流了泪，她扶起当兵的，让他先在火堆边暖暖身子。母亲跑步回到屋，脱下自己的棉袄，给自己加上破旧的夹袄。带着她脱下的那件棉衣和父亲的一件破棉裤送到当兵的手中。
兵娃子是外地人，他讲话母亲只能听个大概。兵娃子穿上衣服，眼泪刷刷的向母亲道谢。
这支队伍是红军还是国民党兵，母亲不知道，给我讲这件事的长辈也不知道，只知道这支队伍穿的灰衣服，沿途没有骚扰百姓。
老屋前院有一间磨房，我模模糊糊对磨房有些印象，只记得小时候在磨房里玩耍，用土和泥捏小老鼠。那时生产队细粮短，分的高粱不少。父亲将高粱颗粒搂下磨面，高粱穗绑缚成刷刷(小笤帚)到西安去卖。我捏泥老鼠时常常用大颗高粱做鼠眼，给我留下了童趣的记忆。
我生于三年自然灾害时期，生在老屋，老屋两间房，我家住东边一间，叔父一家住西边一间，在拥拥挤挤的居住空间中艰难的度日。
在我十二、三岁的时候，叔父一家另搬新居，老屋全部留给了我家。
父亲一生忠厚老实，辛勤劳作，面朝黄土背朝天，一心一意养活着全家人。在这个家庭里，我是最受疼爱的。小时候的我弱不禁风，伤风感冒是家常便饭，我一感冒，父母就坐不住，赶紧带我到医疗站打针、吃药。我记忆犹新的是，冬天里，每当我生病时，总是躺在老屋的热炕上，母亲拉着风箱，玉米秆烧的好旺，锅头连着炕头，一会儿热气腾腾的“酸醋汤”(用葱末、姜末、醋、辣椒等做成)端上来。我一咬牙喝下后，捂上被子发汗。火炕，愈来愈热，这时，母亲便用温柔的双手抚摸我的前额和印堂，有时还在前额挤出红记。每当这时候，我总感觉到有安全感、有依靠感。每当有母亲双手抚摸和锅头连炕的温暖，总能炽热我的全身心……
在老屋里，我在呵护中成长。老屋经受几十年的风风雨雨，漏雨、掉瓦、土墙破烂接踵而来。
听父亲讲，由解放前而来的这两间老屋在我未出生曾亮椽修缮过，当时是拆是留难住了父亲。
最终，迫于经济条件的原因，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由生产队出工全部修缮。
一九七八年，高中毕业后，我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家乡，与老屋朝夕相处，我想，啥时能拆掉老屋，建一座新屋呢？
我不知道，回到家乡，回到老屋面临着什么？我白天参加生产队劳动，晚上挑灯夜战写文章。其实当时只是爱好写作，经常写些新闻稿在县广播站和省报上发表。我不知道，当时为何对写作那么钟情？
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初，在我面临婚姻抉择的时候，老屋似乎成为阻挡我姻缘红线的绊脚石，曾经有姑娘看上我却嫌弃我家的老屋。
看来，这座老屋是贫穷的标志，的确如此，人家凭什么有楼房的主儿不挑，跟穷光蛋呢？
低矮的老屋，你没有过错！“我不嫌房旧，只求你人好。”她表白，她真诚，她不嫌贫爱富。
一条红白相间的拉毛围巾，一双带着梅花图案的编织手套，加上我们热恋的滚烫之心，使她后来成为我的妻子。
一对有情人就这样在老屋中蜗居，生儿育女。老屋的空间传递着乡村底层人劳作、耕耘的信息。
老屋里，妻子整夜加工小食品，我白天拿出去卖；老屋里，养猪、养鸡，含辛茹苦为了改变生活命运；老屋里，有争吵，有欢笑，有抚养儿女的苦中乐。老屋里，是一个充满酸甜苦辣的小世界。
老屋是动力，催我与生活搏击。生活再艰难，我都不愿放下手中的笔。老屋内没有一张像样的桌子，我常常在炕边，在椅子上描绘生活风景。一篇一篇稿件由老屋飞出去，在全国各地报刊上变成铅字。
那年，我由老屋出发，怀着兴奋的心情去省外参加一个文学笔会，荣幸的被誉为“八亿农民的代表”。
从磨难中走出，老屋在昭示着光明。
光阴似箭，我与老屋相处已40余载，儿女们也由老屋走向大学校园，走向社会……
二OO七年夏季，一场大雨过后，从峥嵘岁月中走过来的老屋留下重重的创伤。望着屋顶刷刷地漏雨，望着大墙快成了残垣断壁，我的心真不是滋味。
拆除老屋的这天，看的人很多，有人说，有着百年历史的老屋，是过去乡村农民生活条件的见证，拆掉实在可惜。
站在老屋前，我久久的凝视着这座伴随我的父辈，伴随我，伴随我的儿女长大成人的土屋，不禁红了眼圈。老屋一拆，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。
我当时在心里默默地说，老屋，你不要伤心！你为我家几代人遮风挡雨，给我们温暖，我们不会忘记你的……

十年之后的今天，我无数次在梦中与老屋为伍，与老屋叙情。我与老屋的深情，肯定会一直到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