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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条曲曲弯弯的山路,由山顶直插山底。六月的大山像一张丰盛的餐桌,漫山遍野的山杏、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山果,把大山装扮得分外妖娆。他从山顶上颤颤巍巍走下来,从山上走下来的人和从山下往上走的人,见到他时,都是别过脸,谁都懒得理他。可气的是,有个和他同龄又同邻的老女人不但别过脸,还重重地吐出三个字“臭狗屎”。他苦笑一声,口里喃喃道:我是臭狗屎吗?“唉!窝囊啊!”他叹息了一声。他心里好不是滋味儿啊!骂他“臭狗屎”的人是当年追他被他拒绝的人。现在是落井下石。有啥办法呢,总让人家找到了笑病。他清楚的知道,他今天要去乡敬老院,是村干部苦口婆心为他在乡里争取的名额。他老了,驼背了,弯腰了,白发了。总之,他上上下下活脱脱变成一个老人了。无能为力的他,只能去敬老院安度晚年。他是个大老粗,他心里很难受,但那些个诸如:心如刀绞、万箭穿心、五味杂陈之类的形容词他不会使用。他把心中的不悦完全写在了脸上。一阵刺耳的蝉鸣声毫无阻拦的钻进他的耳朵。寻声望去,他发现路旁一棵硕大的山杏树,毫无疑问,那蝉鸣声就是从这树上传下来的。他把嘴里的烟把狠狠往地上一吐,心里暗暗嘟囔着,该死的东西,混帐的东西,你咋偏在这树上叫?你是跟我作对吗?唉!他长叹了一口气,索性把他用蛇皮袋子包装的简单行李往树旁一扔,然后重重的跌下身子,斜倚在树下闭眼想起了往事。
他的思绪沿着时光的隧道,回溯到四十多年前。那也是一个晴朗的六月天,也是在这棵山杏树下,他和一位叫山杏的姑娘在参加完公社组织的夏季民兵训练结束后,正好走在树下。他和她住同一条山沟,她家与她家隔一条小河。虽然有这样便捷的条件,但是在人们思想普遍保守的年代,他和她保持着一条河的距离,她没有上过一天学,勤劳本分的守着自己家门。因为她的本分,又因为她是贫下中农子弟,根正苗红,所以被生产队长荐举到大队民兵连。他也因为相同的经历,同样被生产队长推荐到大队民兵连,由于他的吃苦耐劳,所以很快荣升到民兵班长。山不转水转,她被民兵连长分派到他班里。她虽然没文化,但不失农家女子的吃苦耐劳的本色,他特别赏识她,多次表扬她,她很感激。但对于他们来说,只是上下属之间的互相信任、互相尊重。她很卖力,投弹射击、摸爬滚打,样样难不住她。她很粗心,有一次,在野外训练,每人背上绑一个铺盖卷儿,模拟炸药包,在泥水里爬行。当时她身上来了,她含羞的告诉他,说她有特殊情况,没法训练。他那里懂得女人的事情,先是一通批评,继而是一声斩钉截铁的命令“上”。见他态度坚决,她没说什么,背上“炸药包”跟上前行的队伍。她没有恨他粗心,因为她深明大义,保卫祖国是最光荣的事。也正是凭着这样一颗宽容之心,他们像并肩的战友,一起参加过公社组织的上百次民兵训练。今天是刚刚参加夏季民兵训练回来。正值山杏成熟的季节,那一颗颗成熟的山杏惹起了她的食欲。他虽然平时粗心,但此刻看出了她的心意。他二话没说,上树就摘了一挎包山杏。她嘴里嚼着他摘的山杏,眼里露出了一丝感激,连同少女的羞涩,这是第一次,他和她四目相对,他觉得他很美丽,就像这成熟的山杏一样迷人。她用近乎耳语的柔声告诉他:“哥,你真好”。说完这句话的时候,她的脸上飞起两片红云,她发现自己失态,连忙扔下他,飞也似的跑了。望着她远去的背影,他心里涌出一股暖流。
她嫁给了他。那也是在一个六月天,他和她刚参加完公社的民兵训练回家后,他托媒婆上她家提亲。那天她很高兴,她爽快的答应了他。他们按照山里的风俗,举行了订婚仪式。一年后,也是在一个山杏成熟的六月天,他们在参加完公社组织的民兵训练后,他和她顺便在公社领了结婚证。回家三天后,他和她举行了简朴的婚礼,她作了他的妻子,他当了她的丈夫。他发誓这辈子对她好,她也发誓这辈子与他不分离。天有不测风云,婚后三年,他都没见她来一次月经,她也因此一直没有怀孕。于是乎,流言蜚语四起,左邻右舍都指责她不会生育,是猜猜货,起初他不介意,但听的时间长了,不能不烦心,他渐渐的变了一个人,他对她开始疏远,动辄出言不逊,甚至拳脚相加。对此,她默默忍受。因为她知道,只有掏心窝子对他好,才有可能维持现有的婚姻。日子在他们的无语中一分一秒过去。
一次偶然的机会,他和生产队另外一个她相遇。她叫樱桃,名字很好听。她性格开朗,喜欢唱歌,也喜欢卖弄风骚,所以平日里跟山沟里的青年男子打得火热,山里的婆姨背地里叫她骚狐狸。又因为她平日里喜欢穿绿衣服,所以婆姨门背后还叫她绿苍蝇。骚狐狸也罢,绿苍蝇也好,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货色。他和樱桃虽然住同一山沟,但隔着一面小山。因为生产队的劳动,他们几乎天天相见。但由于双方都有家庭,所以即使在同一块田地里劳动,双方也互不答言。噩梦从一个六月天的晚上开始,那晚,生产队的场地上晾晒着新碾打的麦粒,为了节省时间,晚上没有将麦粒收归到室内,而是继续晾在场地,为防止晚上突然降雨或被人偷盗,生产队长特指派专人看管。他因为是民兵班长,所以担当看场首选。后半夜,他睡得迷迷瞪瞪的时候,发现有人钻进自己的被窝,愣过神的时候,借着手电桶的光亮,他惊出了一身冷汗,原来樱桃赤条条躺在他的身边,他这才记起,朦胧中,他和樱桃干了那事,他进入过樱桃的身体,他感觉很爽,一种从未有过的爽快,那是他和妻子结婚以后从来没享受过的爽快。他摸着樱桃光滑的身子,他再次抱紧了她,她也借势不失时机的睡在了他的身下。月亮羞涩的躲进了云层……和樱桃的那次鱼水之欢,让他不能自拔,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,他力图和樱桃挤在一起,每次看到樱桃浑圆的屁股的时候,他劳动就走神,锄玉米的时候,往往会把玉米幼苗当草一样除掉,为此,没少被生产队长批评。他和樱桃的丑闻也很快在小山沟里传开。在男女不正当关系,被许多人唾骂的年代,唾沫星子几乎把他们淹死。
话分两头,那边他和樱桃打得火热,这边又不得不接受与山杏一起搅勺把的事实。他开始发现山杏什么都不顺眼,他开始疏远山杏了。然而贤惠的山杏一味宽容忍让,因为她明白,她不会生育,她对不起他,所以只有强颜欢笑,希望用真诚唤回他。但一切无济于事。在一次和樱桃寻欢后,樱桃大胆告诉他,咱们不能再这样偷偷摸摸了。他问有什么办法,樱桃爽快的回答,你跟山杏离婚,我跟我当家的离婚,离婚后咱俩结婚。起初,他不予理会,但经不住樱桃的软缠硬磨,尤其是在跟樱桃行鱼水之欢的时候,他决定采纳樱桃的方案。
两个家庭的离婚大战由此开始。他开始跟山杏动粗,非打即骂。目的只有一个,离婚。起初,山杏采取忍让的态度,在她看来,离婚毕竟不是光荣的事,但最终经不起他精神和肉体的摧残,答应跟他离婚。于是俩人多次去公社打离婚证,但多次都被公社调解后驳回。一边公社调解,一边还有亲友的劝解,大家都希望他不要离婚,与山杏继续过日子。按理他应该收心,但他着实经不住樱桃的无数次诱惑。他铁了心,非把离婚的路走通不可。这一天终于来了,公社干部见他已经死心塌地,于是准予他们离婚,在他即将按手印的时候,公社干部,还追问一句,离了,可不要后悔。对此,他斩钉截铁的回答:“不后悔,走个穿红的,进来个穿绿的。”就这样,他和山杏离婚了。果真如他所料,离婚之后,山杏有意穿上结婚时候的红衣服走了。
这边与山杏离婚,虽然历尽艰难,但总算如愿以偿。不巧的是,在他离婚之后,樱桃和她当家的关系和好,离婚之事不再提起,而且樱桃也告诉他,自己都三十多岁的人了,娃们都大了,不想离婚了。他被樱桃骗了,哭笑不得。但自己走错了路,怪自己瞎了眼。家庭破灭了,梦破灭了,他只能忍气吞声。十多年后,他得到山杏的消息,山杏跟他离婚后,嫁到山外,遇上了个本分的好丈夫,虽然依然没有儿女,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。他也从当年的公社卫生院医生那里弄清了一个秘密,山杏之所以绝经,与来例假时没记生冷有关。罪孽应该归咎于那次训练。罪魁祸首当然是他。好在穿红的走了,穿绿的永远没来,这算命运对他的惩罚。
季节还是这个季节,山还是这面山,路还是这条路,树还是这棵树,杏还是这么香。但物是人非。他摇了摇头,颤颤巍巍,沿着山路往下走,他要去敬老院,他暗暗嘲笑自己,是不是走的不归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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