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花果树下的少年（7）

绿叶子

一夜的雨洗净的天湛蓝无尘，我一面仰望蓝天，一面想念我那雾霾沉沉的故乡。才五点多钟，勤劳的太阳跳出海面，给我们带来了热度，不冷不热的夜晚过去了。煮了简单的早餐，我们泡了点花茶，慢慢地喝着。
凝香今天似乎精神头好了，我在默默地打字，尽量原样记录刚才我们在海边的谈话。
在下雨的夜晚好睡，一直是她的特点，而我，几乎一直担心呼啸的海风吹翻屋顶，雨水会像瀑布一样浇在我们的身上。天快亮了，雨停了，我迷糊中就听见凝香起身，她只穿一条长裙，瘦小的身子好像一根稻草，随时一阵风都能把她刮跑的样子。我重新闭上眼睛，心里有些悲伤溢出来，眼前浮现出几十年前的凝香，丰满挺拔的身材，穿着十公分高的鞋子也走得仪态端庄。而我是憎恨高跟鞋的，除了为了……我不再想下去，思绪停顿在这里。很多次都停顿在这里！烦乱地掀掉身上的被单，脚踩进拖鞋里，打开虚掩的店门，走出去。
海风中，她像一条线似的在海边站着。
我无法抗拒地朝她走去，停在她的身后。
一切都结束了吗？我说。
你想知道为什么会结束吗？
是啊！你一直都没有说过！
理由？是啊，理由。凝香喃喃自语着。
“在分手之前，我和父母说了我们的事情，父母勉强见了他一面，态度的冷淡和我的爱正好是反比。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，他很沉默地离开了。父母说如果我嫁给他就和我断绝关系。我根本就不相信，一边把这样的话告诉他，一边说自己有多爱他，绝不会离开他。他依旧很沉默！我们之后就很难见面，他似乎是故意躲着我，无论我的爱有多热烈。他的反应永远都是平静的。当我有时候怀疑他是否爱我的时候，却发现他对我总是那么温和，关心和体贴，他的眼里分明写着爱字。直到我们分手。”
“分手后我们就没过面了，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。时间过得很快，第二年的夏天到了。算起来，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几个月。我们可怜的爱情夭折得很快。虽然我一直想在回家的路上能偶遇他，因为他就在家属院对面的上班啊，一条马路之隔，可是这条马路比天涯还遥远。我和你在这里能遇到，我和他却再也没有遇到过！”
“警校的一个男生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学校里，找我，我也就出去和他坐在花园里说话，也和他去兴庆公园游荡。他陪着我走遍了每个角落，他却不知道我是在寻找我和他之间的足迹。终于，我缴械投降接受了这个未来的警察，你也是见过这个人的。就在一个周末的下午，我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在镇上，我却遇见了他，那个我已经封存了的爱人。”
怎么样？你们重逢？我追问了一句。
“他似乎很平静，依旧是我的心狂跳着，我们走出镇上的主街，慢慢朝我家的方向走去，我们走上了那条他送我回家的路上，他的那句话跳出来，我就说出来了。他才开口解释了。我默默地听他说。他说，我不是真的想分手！只是你每次回家我们都要住在一起，我担心你会怀孕，我不想伤害你。既然你说的信誓旦旦，家里的反对不会改变你的决心。你每次回来都说起那些和你一样的天之骄子是如何如何的，我真的没有信心，你会爱我！有的时候，我问自己，我拿什么爱你？给你幸福？我在寄出那封分手信的时候，默默祷告，你可以明白我的苦心，你会好好读书，我会等你，在原地等你，直到你毕业！”
凝香不说了，微笑的脸上是自嘲，她说，或许真的是年轻的时候不懂爱情！如果是长大的我们不会这么轻易放弃，轻易相信爱人表面上的话，不会相信爱情已经不在。在那以后很多年，我都没有发觉这一点，等我发现自己再也不会像爱他那样主动去爱一个人，像那个时候那样热烈的爱的时候，已经是人到中年了。他那天说了那么多，我几乎没有说一句话，只能傻子一样在心里后悔，我已经走得太远，我没有经得起他的考验和担心，我选择了别人，选择让他不自信的所谓的天之骄子！我不能回头了，我不能伤害现在在身边的人，他没有错，错的都是我啊！
不完全是你的错啊，他当初应该说明白的！既然那么爱你，为什么要拿分手来考验你？白白葬送了你们的爱情啊！我记得你后来还带着他来我们家了？
是啊，这一别，就是二十年！那是重逢以后的事情了！
重逢的时候，你还爱着他？
你说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