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篇历史小说《大唐轶事》第十四

月池弋客

伊然回到寺里后才知道今天在寺里发生了一件有惊无险的大事。上午留守在上山隘口的哨子急急忙忙跑回寺里对住持说，一大群胡兵向山上涌来。住持一边让人通知各俗家住户做好防范准备；立刻带领事先挑选好的三十余名年富力强的沙弥，手持棍棒去了上山的关隘。
在离寺院不远的路上有一段陡坡，这里坡陡路窄地势险要，易守难攻，是上云际寺的必经之路，为了一防万一，住持早已在此准备了大量园木、石块；并且派有哨兵看护。
净空把三十余名沙弥分做两队分别镇守两座山头，由他统一指挥。不久这群散兵大喊大叫着来到关下。住持一看果真是反贼人马，知道他们来这里想干什么，深吸一口真气，朗声念了句阿弥陀佛以示警告。这声音虽然不太大，但凭借着下山风，关下的贼兵个个都听得十分真切。胡兵们停止了前进，一齐抬起头向山上张望。他们见山上只有一位白须飘飘的老和尚就疯狂地喊：“老和尚，还不快把寺内的金银财宝送下来，站在那儿等死？！”另一个又喊：“还有藏在寺内的美女都一块儿给我送下来，要不然我大队人马一冲上去就一把火烧了你的寺院！”住持朗声说：“罪过罪过！各位施主，本寺乃佛门净地，是出家人行善积德修身养性之地，本已远离红尘，跳出三界，何来财宝美女？有倒是苦海无边，回头是岸！各位施主，听老纳一言快快下山回家去吧！”一个领头的又喊道：“弟兄们，这云际寺是钦定的大寺院，逃到这里来的达官显贵肯定不少，想要金银财宝和美女的都跟我上！”这群贼兵又大喊大叫着向山上拥来。住持深知对这伙贼兵们说教是没有用的，但他还是苦劝道：“阿弥陀佛，各位施主如不听老纳好言相劝，休怪贫僧无礼了！”那个领头的又喊：“弟兄们，别怕，他们出家人是不杀生的。上！”
眼看贼兵距住持只有几百步了，住持正准备下令往下扔园木石块，却听身边“嗖”地一声，一只箭直飞向那位领头的贼兵。贼兵惨叫一声倒在地上；后边的贼兵见状吃了一惊，马上停止了前进。山下有的贼兵也抽出箭向山上瞄准。此时早有园木石块滚下山去。山下贼兵见状都惊慌失措地抱头转身向山下逃去，跑得慢的，躲避不急的大都被砸伤。一阵哭爹喊娘之声传上山来。
住持见胡兵已退，才长长出了口气，转过身一看，一位姑娘英姿飒爽地站在身边。她身背一把宝剑，手握一张弓。她不是别人，正是平日里文静娴淑的李小姐。住持心头一阵激动，说：“多谢小姐前来相助，老纳代表本寺僧众谢过李小姐。”
佩漪脸红了，说：“师伯，谢我什么，要说谢应该是我们谢您，是您收留并保护了我们。”
住持哈哈一笑说：“姑娘说那里话，云际寺是咱们共同的家，保护寺院也就是保护咱们的家园。小姐胆识过人，身手更不凡，真是位帼国英豪，羞煞七尺男儿。”
佩漪见师伯在这么多僧众面前夸她，像他的女儿似的，一拉住持衣袖，羞红了脸，低头说：“师伯——”带着几分羞涩几分娇气。
李小姐一箭退敌之事很快在寺内僧俗之间传开了，李小姐也被更多的人所熟知，一时间她竟成了山上的女英雄。
伊然听说了这件事之后，羞愧悔恨交织在一起，立即去找住持师傅，他想向他老人家坦白自己今天在山上所做的一切，向他认罪忏悔，并接受僧规戒律的重罚。
伊然出了寺院到了藏经楼，一见到正在整理经文的师傅就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。伊然说：“师傅，弟子今天……”
住持从书案上抬起头说：“你在山上陪她了。”
伊然说：“是的。我……”
住持说：“起来吧。为师理解她的孤独寂寞，你陪陪她比在寺院御敌更为重要。”
“可是我……”
“回禅房去吧。”
伊然仍然跪在那儿、既不敢抬头看师傅更不敢起身。
住持见伊然不动，又说了句：“只要她安然无恙，就是你对寺院做出的最大贡献。”
伊然回到禅房后心想，师傅以往都对他要求的那么严，今天这是怎么了，对他今天在后山的所做所为不但不问还不让他主动说话。他想师傅肯定已经猜出了他在山上都干了些什么。人常说知子莫若父，尽管他不是师傅的亲生子，但他七岁时就入寺跟师傅学习佛学，这么多年来，他们师徒早已情同亲父子。既然师傅已经知道了又为什么不对他责罚？难道是因为他没有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关隘，让师傅和师兄弟们笑话了，他又故意不张声，也不举动，让他们知道他是另有任务？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就说明师傅对他是一种放纵和袒护；也为他承担了无声的遣责和耻笑。他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师傅。
伊然正在面壁思过，汪大人不失时机地进来了。汪大人的到来更让伊然有种无地自容的羞耻感。汪斌也看出了伊然的不自然，但他并没有想到他在后山上跟那位高贵美丽的少妇干了什么，而是想到了他的美人计和他跟刘员外合演的这出双璜，心里无不得意。他知道伊然今天去了后山，他想从他这儿了解一下贵妃在后山的情况，一便更进一步证实伊然并没有说假话。汪大人一坐下就问：
“她怎么样？”
“很好。”
“怎么个好法？”
伊然顿了许久说：
“心情比初上山时好多了。身体也很好，很健康。”
“阿，她没有提出别的要求吗？”
“大人指的是什么？”伊然很羞愧。
“

没什么。你今后抽时间多去后边陪陪她，她需要有人陪，特别是像你这样有学识而且仪表和气质，都不俗的人。你们是同龄人，都很年轻，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很谈得来的。”
伊然没有言语，心里一直不住地默念着罪过罪过。
汪大人走后，伊然马上又想到了师傅对他的态度，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不太明白。